;&esp;这样短的命, 这样脆弱的、注定要熬空了的身子, 这一辈子哪里有机会?
&esp;&esp;——怕是要等来生吧。
&esp;&esp;可是此时又确然有无穷无尽的欢愉攫住了他, 使他发觉自己被深重得要萃出水来的爱意包裹着;
&esp;&esp;他向下坠,又从束缚中解脱开来;
&esp;&esp;往后仰着, 昏昏然向上看着,
&esp;&esp;有火烧着他,有云彩托着他,让他快乐得几乎要忘了自己姓甚名谁。
&esp;&esp;来生?真有来生么?没有又能如何?
&esp;&esp;不值当的东西,都比不过此时他——
&esp;&esp;“老师竟在这种时候分心?”
&esp;&esp;他被环抱住,身后传来学生玩笑似的责怪话语。
&esp;&esp;那双手的温度比他的皮肤、他的肉还要烫,比他的血还要烫;
&esp;&esp;一触碰到他,他就像是性命受了威胁那样战栗起来。
&esp;&esp;既因为畏惧,又因为不受控制的兴奋。
&esp;&esp;他心中有笼子破开了,笼里的东西像星辰离了天幕似的,飞速割开一切的障壁和踟蹰,留下深深的烧痕。
&esp;&esp;他所学的,他所铭记的,他过去奉为圭臬的;
&esp;&esp;此时此刻都变得一文不值,灰暗得再没有人愿意看一眼。
&esp;&esp;蜉蝣如他,他似蜉蝣,酥酥然从胁下抹开了膜翅,要渡海去;
&esp;&esp;振着那样脆弱,那样透明的两张薄片;
&esp;&esp;飞过京郊山中的蝈蝈笼,飞过宫门前的长街,飞过允王的王府,飞过披香苑的桃李花——
&esp;&esp;越过一切馨香的、灼热的、剔透的、要在心上硌出血的东西;
&esp;&esp;去寻雨拿云,去追风揽月;
&esp;&esp;去捕,去烫下烙印,去扭回一切错过的契机;
&esp;&esp;最后与一颗向来与他全然重合的心,会和于天幕垂下之处。
&esp;&esp;……
&esp;&esp;三更鼓响,披香苑寝殿传了一次糖水。
&esp;&esp;沛莲在灶台边上打了半宿瞌睡,一被叫醒,匆匆把头发理好扎紧,几乎把眼角吊到了后脑勺去。
&esp;&esp;她也顾不得勒,匆匆盛好温了几个时辰的甜汤;
&esp;&esp;持着灯,挑开帘,端着往殿里送。
&esp;&esp;最里面的帐子挑不得了,她就恭敬跪下,双手奉高,眼观鼻鼻观心。
&esp;&esp;若不是宁蕖打仗去了,此时合该他来的——唉,不过也没差。
&esp;&esp;圣人伸手出来,将糖水拿进去,而后是些低低私语,是些轻轻的啜饮声;
&esp;&esp;而后碗被原样还回来,里面的东西只少了薄薄一层皮儿。
&esp;&esp;虽然熬了半宿的汤没被喝下多少,沛莲却不觉得不满,只是高兴。
&esp;&esp;她的灯里亦是一支红蜡烛,此时搁在地上,低头看去,就可见汪汪盈着的一小池红泪。
&esp;&esp;和那涨着亮光的,几乎发白的一小簇火苗。
&esp;&esp;转出门去时,她那不争气的,极灵的耳朵似乎听见了含糊的一声:
&esp;&esp;“信君……”
&esp;&esp;随后即是有重物落在床铺上的声音。
&esp;&esp;……
&esp;&esp;沈厌卿睁眼时,想到的第一件事竟是:
&esp;&esp;这红布遮光真好,终于不用看着天光数时辰了。
&esp;&esp;姜孚仍躺在他旁边,坐起来了些,看着他。
&esp;&esp;那表情落进他眼里,竟显得有些呆呆的。
&esp;&esp;他就从被子里抽出手,要去摸摸那张玉雕似的脸——岂料一动弹,满身的酸疼疲惫便都找了上来,愣是叫他那只手停在了半空;
&esp;&esp;往高抬也不是,收回去也不是。
&esp;&esp;小皇帝却读懂了他的意思,眨眨眼,凑过来把脸贴在他手里。
&esp;&esp;幼兽似的蹭了蹭,又转过脸,亲了一下手心。
&esp;&esp;饶是再过分的都做过不知多少了,沈帝师仍觉得心尖上某处被羽毛挑了一下,不自觉就笑了起来:
&esp;&esp;“怎的不去上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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