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茉莉花茶。”杜若捧着茶杯闻了闻。
“能不忆江南。”柳方洲也想打响指,然而没有成功。
“杜若,杜若啊。”项正典还是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性子,又靠过来问,“你知道洪珠师父是怎么了吗?”
杜若使劲摇头。
“小叶子呢?你不是和师父一间屋子睡?”
“昨晚上我睡着之前,师父没回去。”李叶儿回答,“我醒了的时候她就在梳头了。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道琴主动说。
“刚才可把我吓得不轻哪。”项正典挠了挠头。
“可是师父演法海,也奇怪。”柳方洲若有所思,“明天头一天开戏,难道不应该是白桃花和师父合一出大戏?”
“其实咱们来的路上,我问我爹来着。”李叶儿突然说,“问为什么玉青师父到现在都不娶亲。”
“李玉师父说什么?”道琴兴致勃勃地问。
“他说。”李叶儿学着李玉的腔调,慢吞吞回答,“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。”
“……真没劲。”杜若泄气地说,一边用手拨着绣鞋穗子。
“三春班到了。”坐在窗台上的时喜突然说。
众人又哗啦啦拥向窗户。
“哪个是白桃花?”项正典鼻子都在玻璃上贴扁了,“怎么这么多汽车!”
“我猜是那个辫子到腰的。”
“不不,我猜是那个白边蓝旗袍的。”
“胡说,名角儿能穿那么素?”
最末尾的一辆汽车姗姗停住。车门一开,闪出一张分外出挑的灼灼美人面来。
白桃花大约二十五六的年纪,身量匀称,短发做了时兴的发鬈,香云纱旗袍。一张面孔称得上是绚丽夺目,秋波盈盈的杏眼顾盼生姿。
“我也要去做个这样的头发。”半晌,李叶儿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儿说。
只听得楼下一阵喧闹,金紫大京班的老板,叫他乔二爷的,引着几位在会客厅落了座。
巧的是,会客厅的阳台正好在杜若他们挤着的窗户下面。把窗玻璃推开,谈话声便清晰可闻。
杜若脑袋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,握着嘴凑到柳方洲耳边:“师哥,师父的夫人可以叫师母,那要是洪珠师父嫁人了呢?”
“……叫,男师母。”柳方洲也低声回答。
“怪死了。”杜若扑哧笑出声来,“像男师父娶了男夫人似的。”
楼下几人寒暄一番,乔二爷依次介绍。三春班的班主齐善文、名旦白桃花,庆昌班的班主王玉青、管事孔颂今,沪城社会局马局长,千秋唱片公司姚老板。
“王老板,远道而来,有失远迎啊。”齐班主刚一落座便拿出来十二分的热情,“还不知道王老板贵庚?”
“敝人三十有二了。”王玉青回答。
“哎呀,王老板春秋鼎盛啊。”齐班主又笑,“我有个女儿,年已十八——”
“想当师父的老丈人不成?”项正典小声嘀咕,“他这便宜占得忒急了。”
“王某福薄,介绍婚事就不必了。”只听见师父轻轻笑了一声,“令爱择亲的话,我大徒弟项正典倒是一表人才。”
项正典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,像噎着了一样伸长了脖子。
道琴等人俱是幸灾乐祸捂着嘴偷笑。只有杜若有些担心似的,又往窗户边靠了靠,接着往下听。
“我倒是听说,玉青哥的徒弟个顶个的俊才。”白桃花娇滴滴开口,使人如觉春风拂面,“还有年初开箱戏作《雅观楼》那位。柳郎如名,可真是玉树临风哪。”
还是说到了师父的二徒弟。杜若也不知道哪来的坏心情,又酸又苦地把嘴一撇,抱紧了自己的茶杯。
柳方洲看了杜若一眼——他的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。嘴张了又合,没说出什么来。
“王老板对学生也是关怀备至啊。”齐班主又是连声恭维,换了话题,“明天的戏码我已经看过了,白桃花与庆昌班合演,沪城的票友戏迷可真是有眼福了。”
“是。”白桃花轻声细语地回答,“明天我的《铁冠图》,玉青哥一定要放到大轴去,让庆昌班自己的旦角戏给我压轴——真是难为情。”
“桃花小姐过谦了。”王玉青说。
“凭什么洪珠师父和杜师兄给她压轴?”道琴小声抱怨,“她这话说得我直起鸡皮。”
“白桃花小姐,才像大名鼎鼎庆昌班的旦角头牌的气派。”姚老板恭维道,“光一个老姑娘带着几个半大丫头小子,像什么话!”
此话一出,楼下许久没有传来说话声。
“……他是什么意思?”杜若悄悄扯了一下师哥,问。
柳方洲示意他噤声。
为徒弟们盯唱功的时候,王玉青每每生气,就像当下一样沉默不语。
“您若想对桃花小姐献殷勤,实在没有贬低我王某人的必要。”再开口时,王玉青的声音仍然平稳。
姚老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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