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锦绣垂眸敛去眼底情绪,转瞬便端起模样,取出攒银的匣子道:“你既随达官贵人同行,路上打点应酬少不了,多带些银两才稳妥,莫要因拮据委屈了自己。”又絮絮叮嘱,“衣裳也多备两身厚缎的,骑马赶路风烈,仔细吹着。”
说着她便取来一方素色绣帕,将匣中银子细细码好裹进去,轻声道:“这些应该够了吧?”
闻时钦却故意错开不答,只绕到她身后,弯下颀长身姿,骨节分明的手撑在她身前的案几上,将人稳稳困在臂弯与桌案间的方寸之地,胸膛几乎要贴上她的后背。
随后他特意弯下腰,将头轻轻倚在她肩膀上,温热的呼吸扫过她颈侧:“这是多少?我看不清楚,阿姐让我离近些再看。”
话音落,他竟真的将大半重量都卸在她肩头,苏锦绣被他这么一压,顿时晃了晃,心头猛地一跳,忙伸手去扶桌案,却按在了他撑在桌上的右手上,他顺势反手朝上,与她十指相扣。
右手挣不动,慌乱间,只能用左手攥住他的衣襟,试图将人推开,声音也发急:“阿钦,别闹了,快起来……”
闻时钦的回话落在她耳畔,伴着温热的气息,还有赌定她会纵容的顽劣。
“不起。”
他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肩,语气软下来:“阿姐,你怎的这般好?待我也这般好,真是让我无以为报。”
“我对你好,又不是求你报答,瞎说什么。”苏锦绣偏过头,避开他的亲近,声音却发飘。
“那可不行。”闻时钦轻笑,气息扫过她泛红的耳廓,“我可是日日夜夜都在心里盘算,该怎么报答阿姐。”
“要不待我归来……”
这话只说一半,余下的欲说还休,故意吊着人心。
起初还想听得后半句,但他拖得这般久,反而染上一层莫名其妙的郑重,苏锦绣便连忙轻声打断:“归来的事……等你平安归来再说。”
闻时钦先是一愣,随即在她耳边低笑出声:“都听阿姐的。”
身后的禁锢渐渐松开,他也不再将重量压在她肩上,苏锦绣刚松了口气,就听得他低声又言:“可若要我此刻歇了话头,归来时再叙,定是要带着多日的利息,一并讨回来的。”
作者有话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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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瓷兔 素瓷凝雪兔,憨态肖卿姝。……
同心一人去,坐觉长安空。
第六日近午,苏锦绣终于将手头一幅绣活收了尾,她把绣针轻巧别回布绷边缘,抬手舒了个懒腰,骨节间轻轻响了两声。
只是连着伏案小半日光景,骤然松快下来,反倒觉出几分空茫,指尖没了丝线缠绕的实感,心尖竟也跟着空落落的,像少了些依托。
她转头望向邻座的绣绷,见曼殊正垂首捻线穿针,便扬声搭话:“曼殊姐姐这牡丹的配色,倒比前番那幅明艳许多,瞧着便眼亮。”
曼殊闻言抬眸浅笑:“可不是?昨日新得了线,想着试配这丹砂色,倒真有几分意外。”
二人就着针脚的疏密、丝线的晕染有一搭没一搭闲谈片刻,苏锦绣便起身踱了踱,脚步不由自主就往安尺素的书架去了。那架上叠着些诗书册页,多是阁中绣娘闲时借来解闷的,此刻正合她意。
指尖在一排书脊上轻轻滑过,随手抽了本翻得有些软的册子。
书页在掌心展开,目光扫过题签,好巧不巧,竟是张九龄的《赋得自君之出矣》。
她倚着书架,单手举着册子,想借着诗句陶冶下情操,便朗声念了出来:“自君之出矣,不复理残机。”
话音刚落,曼殊、琳琅还有其余绣娘都忽然回头望她。
苏锦绣愣了愣,忙低头去看书里的释义,原来这句说的是自丈夫远出之后,女子满心牵念皆系于他,不再去理会残破的织布机。
她心里咯噔一下,慌忙合上书,转身就把册子塞回书架深处,脚步匆匆坐回绣案。
可曼殊和琳琅偏就笑着围上来打趣,苏锦绣想解释自己不过是偶然翻到、随口吟诵,可话到嘴边却越说越乱。
末了她索性闭了嘴,红着脸埋下头抓起绣针,重新将素布绷紧。
忽有脚步声自阁外传来,是丹荔背着个青布包袱,目光直直锁向苏锦绣身上,开口便是一句:“二当家的。”
苏锦绣抬眸,见她眉间凝着几分生硬,便搁下丝线站起身:“怎么了?”
周遭绣娘也停了针脚,目光齐刷刷聚过来,阁内瞬时静了大半。
丹荔攥紧了包袱带,声音没什么起伏:“我来辞工。”
苏锦绣倒没太惊讶,她早知晓丹荔家境本就优于同侪,前几日更听曼殊提过,其兄新近补了九品主簿的缺,如今想来,丹荔大约是觉得,再屈身绣坊拈针引线,已配不上家中新添的官宦名头了。
她未多问,只转身至账桌前,取了算盘轻拨,按本月工期算清月钱,又从匣中多取了两吊钱,算是阁里给的添程礼,一并包进油纸袋里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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