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奕看着寂寥的天地,四下荒芜凄凉,只有惨淡的热风,和眠于污水的一轮新月。
此时天空就像一块黑玛瑙,月光幽微,云烟是它的纹理。手机依旧没信号,但他把它拍下来,想等到有信号的时候再分享出去。照片拍得很烂,根本没有肉眼看到的惊艳。忽然他想起来,有个人连照片都看不见,但没关系,他会用至诚至美的文字描述给他听。
食物散尽,巴拉卡爬上刺槐枝头,用骨刀割下树皮,将渗出的树脂涂抹在角尖处。梅森打字说这是山地羚人的月角仪式。每月新月夜,酋长都会带领大家举行月角仪式,以纪念基因融合。他们认为核辐射是神在呼吸,他们的融合形态则是神赐的进化。
江奕和梅森走在队伍中间,跟随巴拉卡进入天然石穴改造的殿堂——山薮圣殿,墙上刻满羚羊与人类结合的壁画及文字发展史。
巴拉卡将树脂涂抹在圣殿中央的巨角化石上,据说这是第一代融合者的遗骸。年轻的羚人纷纷用燧石敲击化石,火花点燃树脂,生成绚丽的蓝色火焰,象征文明的新生与繁荣。
之后,每人都将树脂涂在自己的角上,未婚者涂单侧,已婚者涂双侧,酋长则继续在额头上画符,念叨祖先的名字。梅森说这不仅是仪式,树脂硬化后还能为他们提供保护层,用来抵御紫外线。
这时江奕旁边的一只羚人在涂抹过程中掉了滴树脂下来,便见他掩面跪地。“据说树脂滴落就会被视为祖先拒绝祝福,要禁食一天的。”
再然后,酋长从族人中选出12名没有角的雄性羚人,这些人属于先天残疾,但被视为珍贵稀缺的通灵者。他们戴上天敌埃塞俄比亚狼人指骨串成的项链,光脚踩过灰烬,模仿林羚跳跃和人类跪拜的混合姿态跳舞,未被选中的羚人则要用皮鼓和骨笛为他们打节奏。
最后,巴拉卡割破手掌,将血滴进火焰。“解读神谕,实际就是看树脂会被烧成什么样子,”梅森补充解释道,“运势好下个月打猎顺遂,不行的话赶紧跑路。”
神谕结果令酋长满目惊恐。
“大事不好啦,酋长!”瘸腿的老羚人拨开羊群,磕磕绊绊跳到巴拉卡面前,“新任狼王弗雷希沃特带着她的小狼崽子朝这边杀过来啦!”
“她不是只在白天出没吗?”巴拉卡貌似吓得不轻。一伙人冲出山薮圣殿,原野上突然多出很多人,纷乱的脚步和高高耸起的狼耳随处可见。
一头火红色毛发的野兽摇摇尾巴从刺槐树枝间掠过,二话不说直奔江奕。梅森迅速带江奕避开,对方扑了个空,转而将狼爪伸向巴拉卡。
“酋长!”
“不要伤害酋长!”
“放开酋长,你这恶毒的小狼女!”
借月光与火把,江奕终于看清“野兽”的真面目:
那是个拥有红色长卷发和灰蓝色眼睛的白皮姑娘,从着装到神态都野气十足。这让江奕想起他上个月熬夜看的三部老电影之一,他觉得《勇敢传说》里的梅莉达公主在此刻好像照进现实了,就是左眼上多了道拇指长的疤痕。
她体型不大,略等于巴拉卡的3/4。她挂在他身后,尖锐的爪子抵在他喉咙上。巴拉卡紧张地咽了下口水,表情惊愕又害羞。
她眼神锁定江奕,贴到山地羚人酋长耳边,露出一排亮闪闪的犬牙,她在说话。然而屏幕无法显示出完整的文字,只有一堆“ghur”和“rrrak”。
众目睽睽之下,她眉毛一挑,含住了巴拉卡的耳尖。一片哗然,她说:
“ghur…ghur…ssen…rrrak…vharr…ghur…ul…rrrak…ghur…”
现场的眼睛,羚人、狼人,全都看向江奕。
“放过他吧,弗雷希沃特。”巴拉卡闭上眼睛,圣贤似的仰头道,“他只是个无辜的孩子。”
众羊异口同声:“酋长您也是无辜的!”
弗雷希沃特勒紧他的脖子。
“kurr…thrall…antilopoid-ssen…”她说完,周围的小狼人们哂笑起来。
梅森悄悄靠近:“我猜他们是冲你来的,你先走,找个地方躲起来,我掩护你。”
“我跟您走,”江奕携字愈上前,“请您放过巴拉卡酋长。”不等梅森去拦,弗雷希沃特一爪拍倒巴拉卡,揪住江奕的后脖颈,拽到自己身边。
巴拉卡悲痛地举起两只大手:“孩子,你糊涂啊!”
江奕很清楚他在做什么。只是,他不禁感慨,十五分钟前他还在想回去怎么跟蔺哲描述今晚的所见所闻,十五分钟后他就把自己这条小命搭了进去。他不知道狼王为什么对他这么执着,只知道巴拉卡酋长对这些羚人们很重要,比蔺哲对自己还重要。
接着,弗雷希沃特像当初美杜莎那样把他扛到肩膀上,在她的族人前呼后拥下往回走。
江奕则慢悠悠地将转译语言切换到英语并打字:“梅森前辈,麻烦您务必替我转告蔺哲,不要去没信号的地方。”
梅森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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